茅威涛:让越剧迈向更远的未来
让越剧迈向更远的未来(薪火相传)
核心阅读
自我革新,是越剧一脉相承的精神基因
唯有贴近时代、与时俱进,坚守审美风格,越剧才能承载更多的文化内涵和艺术价值,引发当代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的共鸣
中国戏曲原先没有学校,老戏班只是一个教授技艺的地方。是新中国让中国戏曲有了学校,有了正规的教学体系
今年适逢越剧诞生115周年。经过几代人的共同努力,越剧早已从发端之地浙江、兴盛之城上海,走向各地乃至海外,成为中国五大剧种之一。越剧前辈锐意革新的艺术实践,化为精神薪火,在传承中发展。
正是秉承着与时俱进、开拓进取的创新精神和扎根民间、关注民生的大众情怀,不断学习和吸收各种优秀文化的艺术养分,越剧才得以超越地域和语言的局限,创造了一个多世纪的灿烂辉煌。如何在继承的基础上创新,让越剧迈向更远的未来,是我们这一代越剧人的课题。
贴近时代,为越剧的艺术表现寻找新的增长点
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《红楼梦》等越剧电影风靡全国,促进了越剧的传播普及。以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为题材的越剧,以委婉细腻的抒情风格,让更多观众熟悉并爱上了这门艺术。
但越剧题材如果仅有“儿女情长”,发展空间会受到很大制约。正如袁雪芬所言:“越剧要提高大众功能。表现现实题材,不但可以探索许多艺术上的新课题,还能增强剧种的生命力和发展潜力。”
为越剧艺术的表现寻找新的增长点,要在题材的广泛性和人物塑造的深入性方面积极探索。近年来,各类题材层出不穷,比如绍兴小百花越剧团推出的《吴王悲歌》《越王勾践》《劈山救母》等一系列英武小生花旦戏。创作者也开始借鉴话剧对人物的塑造手法,表现人物性格、品质等精神层面的主题。在塑造先进人物、讲述廉政故事的越剧剧目中,这类创作手法常被运用。浙江越剧团作为男女合演实验团,创作了一批红色主题剧目,如《江姐》《刑场上的婚礼》《红色浪漫》。
在浙江小百花越剧团担任主演和团长期间,我出演了《陆游与唐婉》《西厢记》等经典传统剧目,也创作参演了《寒情》《孔乙己》《二泉映月》《江南好人》《寇流兰与杜丽娘》等“新越剧”。我们在遵循越剧“写意性不变、女子主体不变、浙江方言不变”的前提下,试图拓宽越剧题材。我也曾塑造与传统小生相距甚远的艺术形象,如《寇流兰与杜丽娘》里的骁悍雄杰、《江南好人》中的生旦同台,以及从其他剧种或艺术门类借鉴的表演手段,比如《西厢记》中有川剧的“踢褶子”、《孔乙己》中有传统戏曲的“叠披”以及京剧麒派的“磋步”,常引起越剧戏迷的讨论。
这种探索是必要的,也是值得的。因为自我革新,正是越剧一脉相承的精神基因。袁雪芬当年突破性地将鲁迅的短篇小说《祝福》改为越剧《祥林嫂》,提升了越剧的艺术品位。
唯有贴近时代、与时俱进,坚守审美风格,越剧才能承载更多的文化内涵和艺术价值,引发当代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的共鸣。
兼容并蓄,重要的是“化”而不是“学”
与昆曲、京剧等具有深厚历史积淀的剧种相比,年轻的越剧形成过程较为特殊。昆曲与话剧共同孕育了越剧。越剧在起步阶段,便擅于从丰富的艺术样态中汲取营养。
如今,越剧的表演美学体系仍有探索空间。越剧在表演的系统性、规范性方面先天较弱,表演动作较少,我们应当博采众长,丰富发展越剧的表演。声腔方面也应如此。比如尹派艺术创始人、我的老师尹桂芳演越剧《屈原》时,加入了绍兴大板元素,尹派原有的婉转韵味、缠绵画意变得铿锵激昂。
越剧的兼容并蓄,重要的是“化”而不是“学”,关键是化用其他艺术之“形”,塑越剧艺术的“神”。传承发展,需要戏曲工作者拥有对传统的鉴赏力和对创新的敏锐度。我在艺校进修班时,文的,昆曲打底;武的,学了京剧。文戏开蒙是电影《十五贯》里熊友兰的扮演者徐冠春老师,他是俞振飞老师的弟子。徐冠春老师教我手眼身法基本功,汪世瑜老师教我《拾画叫画》,我还学了《石秀探庄》《百花赠剑》等片段。我的“毯子功”老师是盖叫天老师的弟子陈幼亭。这些都为我的越剧艺术探索奠定了基础。
即使是传统的越剧剧目,也应注入新内涵、融入新构思。为庆祝越剧百年诞辰,浙江小百花越剧团创排的新版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,便是典型案例。郭小男导演以“尊重经典,但不因循经典;利用现代,但不滥用现代”为创作方向,在保留经典唱段之余,又将其进行年轻化、现代化改编。该剧用了“以扇喻蝶”的舞台表现形式,人物借助扇子的动作与调度,表现戏曲意境。作品还将现代舞蹈语汇融入戏曲程式,既古典又现代,既传统又时尚。2016年G20杭州峰会文艺晚会上,我们在小提琴协奏曲《梁祝》的伴奏下,表演了剧中“十八相送”的片段,受到观众好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