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星堆新坑发掘:打开古蜀文明的6个“盲盒”(3)
“我们必须得有一个合理的规划,不断调整发掘方案,来保证最后能把所有器物有机地取出来。如果方法不对、顺序不对,可能就过不去了。”徐斐宏说。按照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此前统一编制的方案,3号坑最初进行填土发掘时,采用按水平层交替发掘小方格的方法。
方格内填土完成一定深度发掘后,需拍照、记录、测绘,然后开始刮面。刮完面搞清遗迹现象,才能进行下一步。4号坑是此次考古第一个发掘的坑。考古人员在4号坑历时一周才挖下10厘米深,花了两个月时间清理填土,此后又耗时一个月才找到器物。今年1月16日,他们清理出一段圆弧形物体,肉眼看是泥土,经检测才知是象牙。
根据徐斐宏的介绍,3号坑的发掘方法则经历了小网格变大网格、到最终无网格的调整。他们于今年1月9日动土,1月30日发掘深度接近75厘米,大件器物开始暴露出来。第一次调整时,他们将3号坑划分成六大网格,按照大网格交错发掘。“接近器物层的时候,因为器物分布高低不均,有些网格的点正好落在器物上面,再死板地沿用固定网格就会出问题。”3月初,他们开了一次专家论证会,决定调整为“退着清”的发掘思路。“那时候整个坑的南部有一个大的青铜面具,被很多象牙叠压,我们就以此为原点,往南、往北清理,我们叫‘退着逐步清理’。”
随着文物不断露出,象牙铺满坑道,考古队员最终无处落脚,这时候前述可升降的工作台派上了用场。3号坑的考古人员需要趴在工作台上,用毛刷和比筷子还细的竹刀,一点点清理文物上的泥土。3月16日,经过几个月的考古发掘,3号坑器物层首次完整露出原貌,开始进行三维扫描建模。数量丰富的青铜器与象牙层层叠叠,现场考古工作人员大为震撼。“虽然我是一步一步看着它们露出真容,但第一次完整展示,依然觉得非常震撼。”徐斐宏说。
与1986年1、2号坑的抢救性发掘不同,这次对6个新坑的发掘做好了充分准备。据徐斐宏介绍,过去发掘完成后,需将文物和环境样品送入实验室,交由给文物保护人员进行后续的研究、分析和保护工作,耗时良久,现在三星堆遗址祭祀区考古发掘现场配套了具备应急保护、科技考古功能的实验室,可以第一时间获取挖掘出来的信息。“此次考古发掘运用了很多新的技术和设备,把原先的田野考古发掘变为了实验室考古发掘,相当于把整个发掘现场搬进了实验室。”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孙华说。
参与此次发掘的四川大学专门组建了科技考古团队,包括冶金、植物、环境、动物、文物保护等研究方向的专家,为现场发掘提供实时支持。四川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师李玉牛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,自去年12月进场以来,平时工作“早八晚六,七天不休”,省院每周会组织两三次例会,集合各家单位对发掘工作进行总结、规划和调整。
有了各方面技术的支持,徐斐宏表示“现场一把土都不会浪费,都会拿来做研究材料”。三星堆遗址工作站站长雷雨在接受中国新闻社采访时举例称,含有丝绸的样品倘若按照以往手段,仅靠肉眼完全辨别不了,可能就把填土给扔掉了。“这次我们发觉所有六个坑的填土,除了表层土和已经被污染的坑口土,其余的所有填土,我们全部打包采样回去,等待着以后各个学科需要的人来对这些填土进行研究。”
自今年挖掘到器物层以来,三星堆带给考古人员的惊喜不断。“一会儿蹦一件一会儿蹦一件的,还让不让人安心写博士论文了?”冉宏林在朋友圈中戏侃。截至目前,3、4、5、6号坑已发掘至器物层,7、8号坑正在发掘坑内填土,现已出土金面具残片、鸟形金饰片、金箔、眼部有彩绘铜头像、巨青铜面具、青铜神树、象牙、精美牙雕残件、玉琮、玉石器等重要文物500余件。
象牙提取难题
提取文物是件技术活儿。陈德安向《中国新闻周刊》提到,坑内文物纵横交错,彼此叠压,如何避免提取过程中对周边文物造成破坏,是比较棘手的难题。“就像接生一样,不能顾此失彼,接出小孩,伤到大人”。
在3号坑,首先被提取的是一尊重达200多公斤的铜尊。据了解,这件铜尊是此次考古发现的最大一件铜尊。“孤零零的,只有它压别人,没有人压它,所以只有把它取出来了,才能接着干别的活儿。”徐斐宏说。他向《中国新闻周刊》介绍,青铜器保护从清理、拼接断片、矫正、修复,到最后的考古记录,已有一套成熟体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