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什莉·奥德兰:成为母亲后,写下母职的另一面(2)
新京报:布莱丝与福克斯的婚姻关系也是小说探索的主要命题。在小说的前几章,布莱丝的丈夫福克斯是一个看上去善解人意的伴侣,但在布莱丝成为母亲之后,我们忽然发现,剥去爱的外壳,福克斯最终想要的不过是一个“完美母亲”罢了。
奥德兰:是的。福克斯一开始的确是一个善解人意、关心他人、互相尊重的伴侣,这也是布莱丝爱上他并最终愿意生育的原因。但当福克斯发现布莱丝无法爱自己的女儿(维奥莱特)时,他的变化就发生了。
正如布莱丝被要求成为一个“好母亲”那样,福克斯自小接受了来自社会与他母亲对于丈夫角色的规训。某种程度上,是社会(和福克斯的母亲)教育他要给自己的孩子找到一个“好母亲”。
小说里的福克斯并没有意识到这点。这也是为什么在维奥莱特以及萨姆出生之后,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待布莱丝。他选择不去感受和看到妻子的痛苦,甚至利用他作为丈夫的权力操纵她的情绪,这都是福克斯试图找回关于他所期待的婚姻的安全感。最终,他背叛了布莱丝,这也是他自发的选择。
新京报:另一个令人难忘的场景是当布莱丝向福克斯展示她“破损”的身体。这个场景也宣告着两人的关系走到了尽头。作为读者,我一下子就感受到她的愤怒,她的绝望和勇敢。在我看来,这也是人们在讨论生育时避开的禁忌话题。
奥德兰:这也是我最喜欢的场景之一。对于一个女人而言,怀孕/生育带来的最直接的改变就是身体的破损。但人们往往会可以遮掩与回避它。暴露由生育带来的破损身体,不但意味着展露一种脆弱性,它也迫使周遭的人逼视生育对于女性身体的破坏性结果。而在人们的传统期待中,母亲的身体是需要被掩蔽起来的。
当然,正如你所说的,暴露自己破损的身体,也是布莱丝感受与表达愤怒的方式。福克斯的背叛不仅摧毁了她对婚姻的期待,更摧毁了她对自己能通过爱来打破家庭诅咒的期待。正是这种愤怒,让布莱丝重拾了一点勇气。在这个瞬间,我们似乎又能重新看到那个完整的、未被规训与磨损的女性形象。
女性写作
“去写吧,就像你已痛失双亲”
新京报:这几年,很多学者与出版人也都在反思文学领域的男性主导文化。越来越多过去被遮蔽的女性作家被挖掘出来。而在成为小说家之前,你供职于企鹅兰登,出版过许多畅销小说。你有观察到出版业的这种变化吗?
奥德兰:在有孩子之前,我的确在出版业工作了两年。虽然我并没有很多一手的材料,但就我的观察而言,的确有更多女性的声音和作品正在涌现。我也看到越来越多女性开始书写她们的生命经验。这和过去是完全不同的。
在加拿大,过去一年最畅销的十本小说都出自女性作家之手。而在好莱坞,我们也看到越来越多女性视角的作品受到欢迎。
新京报:作为刚刚出版了第一部小说的女性作家,你在决定成为作家的过程中,有遭遇过任何阻滞吗?
奥德兰:当我最早动笔写作《我本不该成为母亲》这本书时,我并不认为有人会读我的小说。我没有读者。我只为自己而写。也许是因为这样,我所感受到的阻滞会比较少。当然,这是我的第一部小说,在写作过程中,确实没什么人关注我写什么,或者评价我的写作。我可以无所顾忌地、诚实地面对内心深处复杂幽微的情感,不断尝试书写那些不可能被书写的事。
新京报:作为女性作家,谁是你的文学榜样?他们对你的作品有什么影响?
奥德兰:啊,我有太多喜欢的女性作家了。在我的人生中,她们给了我不一样的力量。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的话,那必须是爱丽丝·门罗。我喜欢她写作中那些丰富而优美的细节,以及她对女性生活的关注。她让文学中的女性生活变得重要。
新京报:如果请你给想要成为作家的年轻女性一条写作建议,你会说什么?
奥德兰:我最喜欢的一句建议是,“去写吧,就像你已痛失双亲。”(暂译,原话是Write as if your parents were dead)。
采写/王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