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何要亲自参与文物提取?三星堆修复师:不止修复(2)
这些做完后,还需要确定保护修复工作的目标原则,编写保护修复方案,哪些地方可以粘接,哪些部位适合焊接,哪些零件有缺失,都需要详尽地写在方案中。
除了按部就班地修复原貌之外,杨晓邬对青铜神树独创性的固定保护,也使得这件旷世奇珍免遭二次损毁。2008年,汶川地震波及了三星堆,但1号神树和2号神树并没有被地震波破坏,其中杨晓邬在修复后用丝线固定的设计起到了重要作用。
杨晓邬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,由于神树的半边龙形部件已经没有了,导致主杆两侧的配重不平衡,正常放在展厅时,神树就会自然向一侧倾斜。为了防止地震,修复时他就为青铜神树拴了一根鱼线,固定在展厅保护罩中。地震时展厅的监控录像显示,正是由于杨晓邬的这一创新,总高3.95米的1号神树只是在地震竖波来临时上下颠簸,并没有左右摇摆,因而未受损害。
科技元素
在三星堆博物馆的郭汉中修复工作室,有一件牛头纹的青铜部件静静地放在一个托盘上,精美程度几可乱真。郭汉中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,这是他正在修复的一个圆尊的配件,是他自己雕刻出来的,目前刚刚经过了化学处理。
作为国内文物修复的第六代传人,相对于师傅杨晓邬那一代对于文物修复更多是传承和手艺的理解,郭汉中的文物修复理念则更具科技元素。
“最小干预,最大保护,还原本质。”这是郭汉中对自己文物修复理念的概括。在他看来,修复的第一要义是尊重古代的遗物,如果文物上有信息,修复人员就尽量复原,如果缺乏信息,就要让科研人员尽量研究。
这也是文物修复中的真实性原则,即保护修复的文物要尊重历史的真实性,不能主观想象改变文物原貌。
谈到此次发掘中提取大口尊的经历,郭汉中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,并不是所有文物修复师都能参与文物提取,因为古代遗物只有一件,只能成功,不能失败,要有深厚的经验积累,才能达到万无一失。
郭汉中说,由于不能用出土文物原物进行开模,所以此次提取中,首先使用3D扫描仪对文物进行扫描及周边数据收集,然后根据坑内文物原型进行3D打印,打印一个1:1的树脂模型。之后再用这个模型进行开模,制作硅胶保护膜。最终将这个硅胶保护膜套到文物上。
当硅胶体保护套与大口尊完全贴合后,外面还要再灌注一层厚厚的石膏保护层,放在专门的套箱里,使器物和箱体融为一体,最后进行整体提取、出坑。由于大口尊自重加上附着泥土的总重量超过200斤,考古队员利用考古发掘舱中安装的多功能发掘操作系统,“脚不沾地”地下降到1米多深的坑中提取文物。
文物出坑落地后,文保人员再将套箱和包裹的石膏分为四块,分别取下,并对文物表面进行清理,通过拉曼光谱仪、X光、金相分析等科技手段,保存文物所有的原始信息。
考古科技含量的日益提高,让文物修复的关口也前移到了发掘、提取阶段。郭汉中特别强调,眼下已经不能单一、割裂地看待发掘时的信息收集和文物修复,这两者是一个综合体。修复时也非常需要最开始发掘提取时收集的信息,比如金属成分、探伤过程、颜色分析、氧化程度,这都是一个多学科、整体性的专业。
此外,郭汉中口中出现频率颇高的一个词是“可逆”。他认为,修复人员应尽量把文物完整地留给后人去研究,尽量保留所有的微痕信息。修复工作要采用可逆的方法,可逆的材料。
在他的理念中,修复的理想状态应该是,修复人员只对文物进行恢复、加固,待后人需要拆解研究时,器物出土时本身的信息都还在。可能假以时日,科学技术更加先进,后来人还能够按照修复人员留下的文物和信息更好地进行修复。
文物修复是对历史回应的一种方式,而文物修复的成果,也是郭汉中自己留给历史的微痕。
人才困境
近几年,随着《我在故宫修文物》《国家宝藏》和此次三星堆发掘等现象级的事件推动,国内的文博热达到了一个高峰。
然而,在摄像机镜头的背后,文物修复人才的培养、招聘和晋升面临的系统性问题,则鲜为人知。